短平快

【南北双一】余生

【6k+预警,小凡高提及】

1992年。旅美工程师、知名学者蔡程昱回到北京,结束了近三十年的流亡生涯。

书信断了十年。蔡程昱一路问进老干部之家才在早已鳞次栉比的大都市里寻到了一截通幽小巷。出租车最终停在巷口,司机看人年迈好心帮人把行李搬下车,算是还了不能开进巷子的人情。蔡程昱彬彬道谢,站在矮墙下倚着一箱衣物书籍和三十年鸾飘凤泊的躯壳,无措地闭上了眼。

当年为着他走,两人大吵了一架。蔡程昱一狠心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住址和门牌号,本以为缘尽于此,不料张超却借同在美国的表弟再一次联系上了他。就像最早、最早,那个山雨欲来的三十年代,张家小少爷深更半夜跳墙出去拦住正欲逃学参军的小蔡班长一样,张超给他的信里第一句话就是:你傻不傻?

蔡程昱捏着薄薄两页信纸立在异国蓝天之下,当着黄子弘凡的面又哭又笑起来。自小长在美利坚的红土上的少年看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教书先生,忍不住多嘴问道:需要我找个大夫吗?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蔡程昱眼底流转着晶莹泪水笑骂回去,心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把信珍而重之地收进抽屉,伸臂用力抱了一下成功缓和了气氛的黄子弘凡,轻声道:让他平安。

平安。入夜他又把那两页薄纸从抽屉里取出来搁在枕边,床头闹钟滴滴答答不知今夕是何年。蔡程昱踱到窗前看天边迢迢的银河,视线却被雪亮车灯凭空截断。张超写信从不落款日期,迢迢万里之隔似乎也与他无关,他只是像少年时那样写信过来,说你傻不傻,找不到我你怎么回来。

一九六九年,北京城一处不大但还算宽敞的四合院里,张超摔门走人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早晚他妈的得给我回来。

让我走我就得走,让我回来就得回来,我是你养的狗?蔡程昱还没来得及说他脸上就被蔡家人塞进了远行的洋轮,闷着气飘过了太平洋。船票是张超买的,张超偷了他的证件办护照,回来路上被自己的学生逮住。那些学生怀疑他革命时期里氼通外氼国,拳头差一点就落在了他身上。蔡程昱到了美国才听说这后半段,顿时急火攻心不顾一切往外跑,一路跑进了火车站。

你好,先生。售票小姐一口爽脆美语更烧得他五内俱焚。请问您要去哪儿?

蔡程昱,你得走。

现在你的身份太敏感,余笛老师已经……你不能是下一个。

你还有学要上,你还有书要读。记得吗,你跟我说以后要读很多的书。美国有数不清的图书馆,高楼大厦,你读好了回来讲给我听,讲给你的学生听。

我?我在这等着你。你别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那么好的事。你得他妈的回来见我。

蔡程昱空然立于人前,西式装潢的小站和金发碧眼的女孩让他头皮发麻。他想说我想回家,可家是哪呢。

一九六九年的中国,他们这样的人,家在哪?

回到他旅居的美国地方,蔡程昱把第一封来信标注好时间、地点,装进一个锦盒子里,和护照锁在了一起。

很快,第二封信寄到了。开篇又是不着调地骂了蔡程昱一通,然后笔锋一转,写道蔡,嘎子哥和龙哥下放内蒙,生死不知。

蔡程昱手一松,信纸掉在地上。要是张超就在身边,他一定把信纸摔他脸上喝问生死不知是什么意思。而今面对着一封家书,家书不识字,不能知生死。

锦盒子里装进了第二封信。蔡程昱盯着云锦斑斓的盒盖,异国阳光炽烈,连泪水都那么轻飘飘,在眶内积蓄许久也落不下来,模糊他整个世界。

第三封信。蔡,龙哥已联系上。文工团待遇较好,二人俱平安。间有逸闻至,书短不可传。

三封信。蔡程昱搂着刷拉刷拉的锦盒,心被死死系在了北京一条小巷的四合院内张超的笔端。你让我走。明知道我挂念你们挂念得要命,张超,你还舍得让我走?

蔡程昱一把清凌凌嗓音骂人很干脆:张超你个王八蛋。

骂了一句,笑了,哭了。

蔡程昱哭着骂:张超你个王八蛋。

 

他赌气不回信。第四封书信寄到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一份兼职半工半读。信纸开头竟然没再骂他,张超字迹苍劲有力,笔笔见锋,七十年代最疯狂的波澜在他笔下凝结成几个不容置疑的墨点:

“批氼斗”开始,同高杨、圣权吃尽苦头,写信权作排遣。美国寄送须过海关等等,现下究极麻烦,故不必回信。括号:你不回信,我总怀疑收到没有,心中总是悬着。不过既然是我把你扔到海外,我身存一日,定与你通信一日。海外风土皆异,便说些故土故事与你听。纵然祖国亦风云变幻,父兄还在,北京还在,你不要惧怕,只管向前。

括号毕。落款的“张超”二字,用力之大竟然划破了信纸,也撕开蔡程昱心上不可言说也再无机会言说的疤痕。

这时收音机里传出悠扬的腔调,细听之下整个人凝住冻住,竟是故国口音:

“月亮出来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啊——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蔡程昱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窗外美利坚的圆月高悬,目极之处是美利坚的深山。他的哥哥、爱人,藏在在唤不来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深山里,海的那一边。

那盒子变得好重好重,每个午夜梦回之际都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去国三十年,有二十年每月一封信,连国内形势最严峻的时候也想方设法地托人带到。蔡程昱为了这些信件背熟了整整三个州的邮局地址和大大小小的信件寄存点,什么都取出来过:信纸、稿纸、烟盒、甚至布片。那段时间张超被打成“右氼派”下放西南,牛棚用竹子捆,农具用竹子打,连折磨人的刑具也用竹子做。可供书写的媒介上日记一般絮絮谈着身边的琐事,什么看人的小氼将只给喝塘里的脏水、干农活动作慢了被竹扁担横劈在腰上(蔡程昱为此失魂落魄了一整个月,直到下月来信中报了平安方才安心睡觉吃饭)、批氼斗用的材料一天一写,稿纸完全不够用了等等。偶尔他也提起一起干活的旧日挚友,提起从前的北京现在的北京。这些小孩可比我们那时候疯多了,张超写道,那字迹边上有一些暗色的污渍。蔡蔡,别来。

 

他不让蔡程昱来,信件却一封封不断,似是故意折磨去国万里的人,用这样的方式催逼他发奋努力。蔡程昱上学都揣着信,课间取出来逐字阅读,像阅读当年张超给他传的纸条,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少年能让他夺门而出,勾着对方肩膀到廊前看紫藤花开了又落。

 

中秋。遥想北京白梨又酥又甜,今年不可及,来日未可知。

 

冬月。西南大寒,无水可饮,无水可用,棚内臭不堪闻。所幸炉火充裕,温饱尚可谈。

 

腊月。风向剧变,近期书信递送艰难,多多担待。

 

立春。河冰不开,遂去挑粪。腰伤无碍,行动矫健。

 

诸如此类。张超家学深厚,成年后又教了这么多年书,字迹筋骨分明,锋利如刀,倒与他温文的样貌大相径庭。来信除了叙说近况,还有各种问安:问蔡程昱、问黄子弘凡,甚至问美国。

——听说美国寒潮,注意保暖。

蔡程昱正裹着被子蜷缩在火炉边。锦盒里的信纸被一张张挂起,热气烤得植物纤维干干爽爽,抖动时发出健康的脆响。

他看着别别扭扭不肯承认一句挂念的来信,笑了。

你傻不傻。

蔡程昱拿到博士学位的那天,信封里掉出了一把木片。

他发着抖凑在灯下拼了半夜,还是没能拼出信纸原有的样子。张超钢笔笔尖废了,墨迹时浓时淡,但笔笔铁钩银划,木板支离破碎。

黄子弘凡闻讯赶来,见蔡程昱僵坐桌前如遭雷劈,连转头都不会了。

黄子弘凡的中文不甚好:锅锅……

蔡程昱不动。黄子弘凡追上去看,蔡程昱急忙伸手掩住那些木片,想了想又缓缓放开。

黄子弘凡探头。字迹模糊难辨,木板又残缺,他瞪着眼睛瞧了许久又回头看蔡程昱。后者张嘴默了一会,伸出手轻轻推开他,移开眼问道:你认识高杨吗。

——蔡蔡,高杨,病死,无处,黄子,回家。

——超儿让我告诉你,高杨生病了。人……没了。

黄子弘凡大笑:谁?你说谁?不可能!肯定是重名,他说好等我回国去北京找他的。

蔡程昱不言。

黄子弘凡还在笑:你说谁?

他跟着超儿一起下乡了。他没告诉你吗。

他从来不写信啊。黄子弘凡无辜地摇摇头,生动的神色衬得那桌上木片愈加黯淡惨烈。蔡哥,别弄错了啊,这肯定不是他。锅锅吓唬人呢。

黄子弘凡一屁股坐在蔡程昱床上,眨着眼只是笑:肯定不是他呀,他那么白那么瘦,别人肯定不好意思使唤他,怎么会生病呢。

那笑眼里有光转呀转,染红眼眶也不肯落下来:我让锅锅和圣权好好看着他的,他怎么会生病,生病了也肯定有锅锅照顾他。

他肯定没事,蔡哥你相信我。黄子弘凡一拍床,两步跨到蔡程昱跟前。我知道锅锅来信你高兴,看错名字也正常。我跟你说,高杨这人长得好看,就是名字太容易错了,我们在一起那阵不知道有多少人写错了他的名字,锅锅写的什么?提手扬,是吧?肯定是,羊儿好好地在北京呢,我一毕业就回去找他。我俩开个养殖场,养一北京城的羊,把阿云嘎哥哥请来当顾问,赚钱买个四合院,我俩住西厢,嘎子哥和龙哥住正房,东厢给方方……

黄子弘凡对着一室沉默大哭起来:蔡哥你再看一遍,锅锅写的肯定是提手旁,我为了他连兽医都学了,他肯定写的提手旁……

他还没有地方去。蔡程昱开口轻声说。你可能……见不到他了。

黄子弘凡听完这话不哭了。他说:那我再也不回去了。

 

大洋彼岸的信件寄不回中国西南部闭塞的山区,蔡程昱日夜抱着那只锦盒,似乎能抱住两个人的性命。下一个月书信如期而至,蔡程昱隔着信封捏到普通信纸,整个人踉跄着退了一步,冷汗热汗一齐兜头浇在了后背上。

来信简短的一行字:已平反,回京途中。高杨骨灰完好,黄子放心。

笔笔利如锋刃、苍劲有力,可以透过墨迹看见亮着火的眼睛。一篇书信文不加点,只有最后一行改了又改:莫牵念。

莫牵念。蔡程昱抬眼望着美国北部湛蓝的秋季天空,这里没有大雁也没有浊酒,只有灰白和银白的鸽子扑棱起翅膀高飞远方。他窥不尽美利坚辽阔的红土,窥不到渡过他二十余年的碧蓝海岸。羌笛无处寻觅,鬓间华发未生,他还是那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岁月绕过了他给所有人打下痛入骨髓的钢印,只留他静立在二十多年前的秋风里,握不住一点可供怀念的东西。

十年乱梦,他置身彼岸看故人迁徙、挣扎,生老病死嬉笑怒骂皆与他无关。蔡程昱抱着锦盒彻夜不眠的时候想过,他知道吗。

而张超说莫牵念。

——他都知道。他敢赌上二十年风雨,赌蔡程昱不会忘。

星条旗飘扬在秋风之中,秋阳之下,他头顶上方。蔡程昱吐出一口浊气,梦该醒了。

 

中秋。故居仍在,大喜,收拾好东西入住。院墙破败不堪,今日重新修葺,来日寄照片过去,你帮忙拿个注意。

 

腊月。多事之秋,幸而一家人平安。我任教于师范大学文学系,阿云嘎、龙哥平安入京,黄子放心。

另:附小院照片一张,葡萄、石榴颇具规模。莫牵念。

再另:信箱已装好,可随时寄信寄物,十分方便。

 

立春。新年好。莫牵念。

另:高杨遗物,请代为送达。

 

清明。去扫墓,青草连天。

另:高杨骨灰置于家中,怕路途遥远运输不便,待黄子回来一并转交。莫牵念。

 

那只锦盒早就不够用了。蔡程昱换了个大保险箱,二百多封信件按日期码放得整整齐齐,编号从一到二百四十,无一处缺漏。

最后一封书信是这样写的:拆迁。信箱拆除,暂别音讯。祖国日新月异,前途不可估量。你且好好念书,传道授业。念廿年生死鸿书未断,想太平盛世必能重逢。

他没有说莫牵念。蔡程昱在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下“240”,保险箱里最后一封信放进去,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又十年。蔡程昱名扬海内外,著作等身,衣锦还乡。

校方极力劝他留校任教。蔡程昱没谈什么家国大义,只说:家里有人等我。

说来奇怪,张超两百多封信无一字让他回去,他却非要把这身骨头还回去不可。


也已出人头地的黄子弘凡到机场送他。美国的十月份,他却执意围着一条围巾。那条围巾用纯羊毛手工织成,颜色斑驳不堪,网格大小不一,他藏在箱子里收了二十年,直到围巾的颜色染上发鬓。

蔡哥,好走啊。黄老板两手插兜,在人海里歪着头笑。代我向锅锅问好,向嘎子哥龙哥问好。

蔡程昱明知不能也劝:以后记得回去。

不了。黄子弘凡保持着灿烂的表情说,说好不回去的。

高杨还在那,你……

在哪?黄老板垂下眼看着胸前,眼睫在耀眼的阳光底下闪着细碎的光:高杨在我这呢,哪也没去。

蔡程昱喉头一梗,只道:那我走啦。

——哎,蔡哥。

黄子弘凡叫住他。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里,一个中年人深深弯腰,给另一个迟暮老人深鞠了一躬。

黄子弘凡盯着地面说:这是我欠锅锅的。谢谢他照顾咱们家和羊儿这么多年。你告诉他,他给我的这辈子还不清,我下辈子再去找他。

蔡程昱应声,应声之后不再回头。黄子弘凡决意飞向来世的深山,而他是今生的候鸟,终有一天要回到来时的巢。

 

真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秋阳照见蔡程昱眉梢鬓角些许霜白,身后是他日思夜想了三十年的石头矮墙。刚会走路的小孩子跨着竹制的学步车咿咿呀呀地打他身边经过,推车的大人身后一位小红领巾朝他敬礼,问爷爷好。

爷爷,叫自己吗。蔡程昱茫茫然点头回礼,他心中自己还是那个跟张超大吵一架摔门而去的青年蔡程昱,天顶上太阳未变、身边瓦房未变,怎么他已经变了。

他目送着少年远去,想问的话彻底塞住喉咙,只敢缄默。

蔡程昱突然就明白了。他箱子也不要,慌忙奔进巷子里去。三十年记忆换成一张模糊的车票,蔡程昱坐在车上浑浑噩噩地寻找,生怕错站,更怕站牌不再。

这儿——

他抬头看着两进的宽敞大院。一对石狮子,一只缺了鼻子,一只瘸了条腿。门上春联褪成橙红色,阳光底下泛着惨白。蔡程昱从头顶麻到脚底,也不看人,抓过一条胳膊就问,请问张超张教授住在这吗。

搬走了吧,当时跟他家里人吵得挺厉害的。

混账!混账!蔡程昱急得直骂,来人脊背比他高一截,他也没心情抬头看清对方眉眼,连忙再问:那他搬到哪里去了?家里人还有没有联系?

听说……去美国了。他家老人还有弟弟照顾呢,不联系也就算了,美国花天酒地的也苦不着他。

谁说的!怎么就苦不着!蔡教授一把年纪在门前直跺脚,他怎么去美国了?没人给他写信?没人跟他说有人要回来了?

谁啊。那人懒洋洋地,没听说谁要回来,张教授家的事街坊邻居都清楚,他家就这些人啊。

他,他还有个弟弟!你们不知道,我不跟你说……蔡程昱扭头就走,又猛然刹住脚。劳您的驾,给我指个去公共电话亭的路,我自己打电话问他。

哦,那边呢。一条手臂往旁边一指。我看你这样子,有他的电话么。

蔡程昱恶狠狠地:没有我就报警!我到他学校找!我就不信他不等我!我就不信他跑了!

跑了?是跑了。那个人嗤笑一声,含着愠怒。等他干什么?三十年不见连一封信都不来,谁知道他死活?美国的月亮比中国圆,等这个白眼狼不如养条小狗,等他干什么?

蔡程昱猛回头:你——

张超一手提着一条鲜活的鲤鱼,一手拎着大堆的蔬菜和肉,一棵莴苣高高地支出袋子,翠叶在秋风里摇晃。

张超笑着,满眼泪花,骂道:等他干什么?你傻不傻?

蔡程昱藏了三十年的泪顺畅地落在了故土上:哥——

谁是你哥。张教授把他拉进门,院子里一棵百年樟树是他出生以来就看惯了的。他被按在树荫底下的小石桌前,手边接着就端来了一盏清茶。

怪不得今早树上有一双喜鹊叫。张超扭过头去擦净眼泪,语气之平常就好像蔡程昱只是出门买了个菜。你就这么来的?没有行李?

蔡程昱破涕为笑:在巷口呢,出租车进不来。

嗐。张教授站起来。咱们家就这点不好,太不方便。赶明儿我去把房产证办下来,咱们换个地儿住。

蔡程昱:啊?

啊什么啊。张超往外走,蔡程昱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学校里分的大楼房,我一直拖着没要呢。

蔡程昱不明所以:你你你,你干嘛不要?龙哥和嘎子哥年纪大了,住楼房多享福啊!

张超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他脑门,戳得花白头发乱了一角:

蔡程昱,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从家走到巷子口,一路人都恭敬地向他问好。张超温温笑着回应,风度依旧卓然。他对门的大爷也提了菜往回走,见到张超身后满心满眼跟着他的小老头好奇地问:张教授,这是谁呀?

张超笑得春风和煦,郑重地回答:是我家里人。

一转头看见蔡程昱红了眼眶,笑出声来道:炉子上炖着烟台苹果,加了上好的冰糖,特别甜,你回去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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